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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年前的周总理与百年后的我们

作者:蔡自强-淮阴工学院-16级翻译专业    发布时间:2019-05-14

一九一八年,虚岁二十的周恩来刚刚开始在日本的留学生活。

百余年过后,二十出头的我们也正在经历着自己的大学生活。

百余年前,一战刚刚胜利,中国是战胜国之一。中华大地却仍然乱象丛生。民主革命兴起之后,民国初生,政治革命与文化革命继起,过去的1917年,张勋复辟才被平息,北京国会又遇危机。军政府成立,南北分裂之外,各地军阀又割据一方,内战已经打响。一九一八年,孙中山辞去了大元帅的职务;毛泽东、蔡和森在长沙组织“新民学会”;鲁迅在《新青年》上首次发表了国内白话小说《狂人日记》,而李大钊则在上面发表文章预言:社会主义旗帜一定会插遍全球。

当时,从小就立下“为中国之崛起而读书”这一宏愿的周恩来,因为国情与一些其他原因,家庭经历了相当大的变故。原本在淮城安稳过活的一大家子,不得不像到了时候的蒲公英似的,在时代的大风、浪潮中,飘散、浮沉。去南京的去南京,在黑龙江的在黑龙江……彼此之间只能通过书信与血缘取得联系。而在这一年,周恩来的旅日过程中,他的八伯也在淮城去世了。

在这本《旅日日记》中,记录了周恩来在旅日过程中繁复的心绪——对亲人朋友的感恩、思念,遇到麻烦事时的烦躁,对国内形势的关注……虽然是时间距离我们已经百年,但读起来竟没有一丝生涩之感,想来大概是同龄所致。

在每次日记开头就是提要。有时是佛家理论,有时来自儒家学说,有时又是一些叫人感同身受的诗句。来源看似有些杂乱,但实际则体现了我们这些年轻人对各派思想的包容性。日记中也记述了不少周恩来当时的读书经历——阅读《南开思潮》、《新青年》等代表当时中国最先进思想的刊物。虽然在纸质书有些没落的如今,报刊已经少有年轻人在读,但是通过网络,许多人正在更加针对地了解着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。年轻人总是充满热情,热衷于接触、尝试很多新事物,取其精华、去其糟粕,在无所不包的学习中,便能独成一派,逐渐形成自己的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。

这本日记中记述的并不是什么假大空的东西,诸如整天就想着回报国家想到魔怔之类。二十岁的周恩来,在这本属于自己的日记里,讲述着旅日生活中最常见乃至琐碎的事情——与家人书信,与朋友聚会,与当地人打交道。以前觉得毛主席、周总理这些伟人离我们很远,现在看来其实不是。我们都经历过一样的人生阶段。二十岁的我们,也许关注与担心的东西不同,也许欣喜与焦虑的来源不一,但我们都有所期望,有所抱负。

日记的最最开始,读着读着,发笑之后却又留下深思。虚岁二十的周恩来,幻想着以后老年的自己读到自己年轻时日记的样子,我们何尝不会这样幻想呢?我常想,我经历的这一切,合理也好、荒唐也罢,开心也好、难受也罢,其实过去之后,留下的也就是泡沫罢了。在自己的日记中,有与同学争执过后的不平静,有面对一些现实时的不甘心。与周恩来一样,我们在外求学的背后,是无数亲朋师长的支持,“报恩”,确实是我们这个年纪几乎人人都有的愿望。虽然现在的我们,也和他一样,不知道未来能否在土壤中根系的支持下,钻出泥土,成为一株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。

旅居日本的周恩来,与刚刚离家求学的我们一样,是充满着不适应的。他到日本不久,便要一边忍受这种不适应,一边忙着南开同学会的事宜。我们刚刚离家的时候,几乎都有父母陪伴,熟悉了学校环境,做好开学准备之后,父母才会返程回去家里。就算是这样,很多同学还是非常不习惯,以致在经历了一些小小的挫折之后就几近崩溃。虽然百年过去,国情已经截然不同,但我觉得年轻人们还是得站直身体,敞开胸襟,保有面对一切的勇气的。话是这么说,但作为成长中的人,周恩来还是会在日记中抒发自己的一些“脆弱”——对亲人的想念,而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我们,其实也十分有必要在这过程中,给自己留有一些柔软。我们和当时的周恩来一样,面对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,将自己积压的情绪积极地抒发出去,是相当重要的。我们不必拘泥于某种单独的形式,如同周恩来会在日记里表达出来,通过与亲朋面对面聊天、书信,我们也可以通过一些娱乐活动来放松自己。

到这里,有一点毫无疑问,一九一八年的周恩来遇到的问题,其实跟当下的我们会遇到的一模一样。同旅日时期的周恩来一样,尽管现代社会发展很快,医疗卫生条件不错,但人总有生老病死,我们的长辈也日渐老弱,一个接一个地离我们而去;尽管小康社会已经初步建成,但贫富差距仍然很大,富二代条件优渥、到处镀金,拆二代一事无成也富足一生,社会底层百姓为子女能享有稍优质的教育资源东奔西走、求你求他……也许有人觉得周恩来二十岁的风采远不如后来的他,所以与其花时间阅读他当时的日记,还不如看看他功成名就之后所写下的心得、思想等。其实大错特错。为什么人们要花很多时间来考证历史,记述伟人们的生平呢?其实不只是出于对他们的尊敬与膜拜,还因为读史使人明智,用最真实的生活中的原原本本的记录给予人们非同寻常的感同身受。这在周恩来的旅日日记中,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
周恩来的日记中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现在看来,真当是别有一番风味,令人忍俊不禁。在气候“奇冷异常”的时候,周恩来也同现在的我们一样,非等到十点多钟太阳上窗了才能爬起来。在馆子的下女因为一块的房钱非要拿出账本跟他计较计较的时候,他就更加讨厌,也不睬她,就赶紧出门去找朋友看电影了……这些小事的记述,一下将整篇日记略显严肃的气氛调和得轻松起来,使人感觉这正是我们这些年轻人会干出的略显天真、却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的叛逆行为。这些普普通通的留学日常,让生活在现代的读者们有了更深的代入感,从而使他们更加能够理解周恩来当时的生活状态,更加能够体会与学习周总理年轻时的期望与抱负。

我相信,周恩来日记的整理与编辑者们某种程度上一定是出于以上的原因,才会把周恩来原本只想“留着自己老年时看”的日记,发表出版来供人们阅读。这本看似略显平淡、寻常的旅日日记,其实蕴含着当时与我们同龄的周恩来的焦虑、坚韧、柔软和抱负。每日的提要其实是周恩来每日自身的感悟、对自己的期望。这种精神与我一直秉持的信念不谋而合。我一直认为,人的一生应该始终保持一种尽量客观的自我审视,始终尝试寻求改变。在这三观趋近完善的青年时期,这一点更加重要。这样,往平常里说,我们能够一直努力提升自己;稍极端一点说,一旦走上岔路,我们才能及时回头。

此外,在日记中,周恩来对“求学”的理解,也十分值得现在的年轻人们学习。自从到日本之后,他觉得“事事都可以用求学的眼光,看日本人的一举一动、一切的行事”、“虽说是光阴可贵,然而他们的国情,总是应该知道的”。所谓世间洞明皆学问,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。虽然现在国家稳定,人民生活条件蒸蒸日上,但在我们的生活中,多多了解一些东西,例如人际交往的方式、办理某些证件的流程等,是有益无害的。

读着读着,我们会发现,即使是在记述日记这一短短的时间段,周恩来也是在不断探索自我,探索外界的。自幼漂泊的他,始终承受着浓烈痛苦的怀乡思亲之情的折磨。与之相伴而生的,是对和睦的群体关系的寻求。这或许是一种情感转换吧。对山河离乱的国家命运的忧患,以及自幼养成的责任心,让他在十五六岁时就明白“一个人不能脱离公众像草木禽兽那样靠自己生活,因而为集体服役之事乃为人类所不能免”。时间证明,他说到了,有而做到了。他的服役,全然是他包裹不住的道德情感的自然流泻。这就注定了他在一生风雨中,无论在什么情况下,都隔不断自己和社会、朋友、事业的联系。在旅日过程中,由于他初到异国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,加之家庭窘境的打击,还有前景未卜的入学考试,他甚至考虑用佛家“无生”的思想来解脱尘世的痛苦。但是,“闹了多少日子,总破不开情关,与人类总断不绝关系。虽不能像释迦所说‘世界上有一人不成佛,我即不成佛’那么大,然而叫我将与我有缘的一一断绝,我就不能,那能够再学达摩面壁呢?”

有的人不乏骄躁、浮华、虚荣、盲动,而当时的周恩来却总是显得那样的真诚、平实和坚韧。在后来他已经成熟和伟大起来的时候,我们还能从他口中听到那句本来属于宗教教义的道德名言“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”。这正是后来他在党的事业遭遇多大挫折,也会勇往直前,在个人名誉受到多大误解,也不会拂袖而去的心理基础。

总理没有遗产,没有立言,没有子嗣,也没有祠和墓,甚至生前工作时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。但我相信,百年过去,他的思想,能够充当他的遗产与立言,所有接受到他给予的力量的人,能够充当他的子嗣,他的祠和墓,在人们的心中永存,他那打着补丁的衣服,则是他不灭品格上披着的战衣。